中国最早的乡民自治公约蓝田吕氏乡约研究(3)

凡遗物婚嫁及庆贺用币帛、羊酒、蜡烛、雉兔、果实之类，计所直（值）多少，多不过三千，少至一二百。丧葬，始丧则用衣服或衣段以为襚礼，以酒脯为奠礼，计直多不过三千，少至一二百。至葬则用钱帛为赙礼，用猪羊酒蜡烛为奠礼，计直（值）多不过五千，少至三四百。灾患如水火、盗贼、疾病、刑狱之类，助济者以钱帛、米谷、薪炭等物，计直（值）多不过三千，少至二三百。

凡助事谓助其力所不足者，婚嫁则借助器用，丧葬则又借助人夫，及为之营干。

这条强调婚姻、丧葬、祭祀，都要按礼经办事，一时难以做到的，可暂按家传旧仪实行，但对家传旧仪中与礼经相抵触的部分，应逐渐改正。还规定了同约之人遇事相助的原则、方式和额度。提示应量力而行，助人所需，以既体面又能负担得起，能解决事主实际问题，使其感受温暖最为妥当。

4.患难相恤

患难之事七，一曰水火，二曰盗贼，三曰疾病，四曰死丧，五曰孤弱，六曰诬枉，七曰贫乏。凡同约者，财物器用、车马人仆，皆有无相假。若不急之用，及有所妨者，亦不必借。可借而不借及逾期不还及损坏借物者皆有罚。凡事之急者，自遣人遍告同约，事之缓者，所居相近及知者告于主事，主事遍告之。凡有患难，虽非同约，其所知者，亦当救恤，事重则率同约者共行之。

这条列举了需要救助的事项及同约恤人的义务、方式等。按照原著的条析，得知同约之人遭遇水火之灾，轻者派人前去救助，重者家长要亲自率人去救并进行慰问。遭遇盗贼，相邻者要同力捕捉，力不能捕则告于同约其他人家及官府，尽力防捕。遇有疾病，小者派人前去慰问，重者家长应亲为访医求药，贫不能治者要给予资助。遇到丧事，丧家人力不足，同约人家应及时出人帮助，或缺财力物力，就要赙物及予以借贷吊问。对于同约的孤儿，其家有财可以自赡者，就给予协助，或禀官司安排，或择近亲邻里可讬者托付料理，防止受人欺罔。孤儿的教育、长大后的婚姻等事，同约人都要关心护持。对于没有资产不能靠自力生存的孤儿，同约人应协力救助。孩子稍大，行为放纵不检者，要及时察知约束，防止失调，陷于不义。同约中有受人诬陷、冤枉而不能自明者，有办法帮助解决就解决，不能解决就协助报告官府解决，因遭诬枉失财失所者，大家都要以财力周济。同约人安贫守分而生计太乏者，大伙也应接济，或为借贷置产，使其盘活生业，逐渐偿还。

《乡约》规定，所有同约人都应在日用物资上有无相借，可借而不借或逾期不还，或损坏借物者有罚。遇事，紧急者自己派人遍告同约，不太急者由邻人或知情者告知主事，再由主事告知大家。见人有难，哪怕是非同约的人，也应协力救助。

5.罚式、聚会和主事

《乡约》规定：在上述主要条文中，犯义之过按轻重罚三百、四百至五百，不修及犯约之过按轻重罚一百、二百至三百，犯约较轻能够听从劝告或能自我检举者，只将过失记录下来而不罚，再犯者不免罚。劝而不听，听而复犯，或过失较大的要罚。不义已甚非士论所容及累犯重罚而不改者，应在聚会时集体讨论，如公认为决不可容，就当众宣布本约同他断绝关系。

聚会，每月一次，聚时准备饭食。每季一次，具备酒食，正常费用由当事人从同仁中筹集。聚会的议题主要是讨论并记录各种善行、恶行，实施赏罚。若发现《乡约》上有不便实行的条文，也在聚会时一并集体讨论改进。

主事，选约正一人或二人，要推选为人正直不偏私曲从者担任。由他主持评议和确定赏罚是否妥当。另选值月一人，这一职务由同约中人不论地位高低而以年龄长少轮流承当，每月轮换一次，负责约中日常事务。

三、《乡约》的突出特点和优势

《乡约》是中国古代最早出现的乡民自治组织的公约。这一”约”的组织既不是按宗族也不是按基层行政单位，而是由乡民自愿“画诺”结成的非政府组织。乡约的“乡”是指乡间、乡村等自然居住区，而不是指基层行政区划。它的组织形式特别，思想倾向明显，小范围约束力强，有许多值得重视的特点：

一是非政府性。基层社会组织是任何政权都需要的。但它的功能主要是配合政府管理，做一些户口登记、赋役征发、公共安全等方面的事。像《乡约》规定的那些老百姓自己的事，政府组织有时也会涉及到，但一般不会当主要的职责去办。老百姓经常遇到的往往足以将其压垮的事，莫过于婚丧疾患、天灾狱讼之类的事情了，思想道德行为教育也很重要，而这些都是政府组织不大会全力去做的，这就给民间自组织留下了活动的空间。吕大忠说：“人之所赖于邻里乡党者，犹身有手足家有兄弟，善恶利害皆与之同，不可一日而无之，不然则秦越其视，何与于我哉！”① 见《乡约》后记。说明他们兄弟在商量制定《乡约》的时候，正是充分利用兄弟，邻里乡党之间善恶利害相同，一荣具荣，一辱具辱这种既非法律规定又非道德准则，而是作为伦理信念的自约束机制，通过同约乡民的自控自检和自相救助，纠谬解难，扶危济困，来实现基层社会的道德提升、患难救助和安全保障。它是一种非政府组织，但在地处对夏前沿，民众生活环境极差的当时，“约”组织的社会作用不啻是为政府的维稳工作雪中送炭。这是蓝田吕氏的一项发明，或为古代民间组织的滥觞。

文章来源：《韶关学院学报》 网址: http://www.sgxyxb.cn/qikandaodu/2021/0627/613.html